九江市人民路店家的进化轨迹只卖旧不守旧

上周，本刊关注了黑车司机、城市补漏人的工作及生活状况，引发了社会对小人物生存法则的讨论。本周，记者关注的是另一类人群生存状态。他们是二手货市场里倒腾二手家电、家具的小贩，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迅速鼓起的腰包，也让越来越多的人羡慕起他们的生存法则。

他们如何在城市里找到自己适用的平衡点，并且逐渐发展壮大的？

◆产生：人民路的重生

九江大部分倒腾二手家电、家具的小贩都挤在人民路上。每天早上，小胡都会驾着摩托，载着人，突突突地穿过小坝，进入人民路路段，上到天桥，再沿着坑洼不平的小道，往十一中方向骑行数百米就能看到路面两侧尽皆各类买卖二手家电、家具的小店。

人民路上这条旧货交易街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记者在调查的过程中，寻访了很多有年头的二手家电、家具店。店主们丢下手里的活想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都觉得这是个最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这矮房子搭配旧家具、旧家电，再适合不过了，在九江也找不到一个比人民路更合适做旧货生意的地方了。从他们懂得谋生开始，这条街就已经是这般颓唐，低矮的小平房半身裸露着红砖的内衣，满满一屋子的旧货，旧的冰箱，旧的空调机，旧的沙发、床等等，不断地向屋外扩张，堆放地到处都是，两旁的街道也未能幸免于难。

在56岁的陈阿姨看来，这种颓唐恰好成就了另一种繁荣。陈大姐是人民路上的老居民，她经营的红梅照相馆曾经是这条街上的旺铺，她告诉记者，以前这条街很繁华的，照相馆的生意也很好，这桥还没修的时候，这边的小吃店、杂货店等各行各业的生意都很好，修了桥后，人都被分流到湖滨一带去了，这边的生意就冷淡了下来，商家、居家大部分都搬走了，没过多久旧货店就陆陆续续地来了，现在这条街上就属他们生意最火。

如今的红梅照相馆已经淹没在一堆旧家具、旧家电之中，陈阿姨倚着店门站着和记者攀谈，旁边摆放着几张竹子做的小靠椅，孤零零地显得分外落寞。已经没有多少人来红梅照相了，来往这里的人都去她家隔壁淘二手货了，她说，如果不是自己家，照相馆早就关门了。受邻居的影响，现在歇业在家的她也寻思着准备改行，陈阿姨告诉记者，她也想学隔壁卖翻新家具的汪大姐，转行卖组装的独轮车。

对于90后的小胡来说，这也只不过是上辈人的馈赠，是份家族产业，迫于生计他爸爸老胡才带着他和姐姐在人民路上开了这家小胡二手家电。人民路天生就该是个二手市场，位置不错，藏于市中心的市井小道之上，更重点是租金便宜，门面按大小方位500到1000不等。老胡还告诉记者，所以他们老胡家来了，然后同行的张三李四们也相继赶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人民路，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二手家电、家具赶往人民路。

就这样，二手市场形成了，人民路由此重生。

◆发展：二手市场的转型

就这样，人民路为二手家具、家电安了一处遮风挡雨的港湾。

在这里，收旧货、囤旧货、卖旧货，他们的生存法则还在延续，老胡传给小胡，小胡再传给。

淡季时，老胡会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收购旧家电，再把收来的旧货储存在店里的仓库里，旺季的时候，老胡就会留在店里帮忙运送、安装。他说，今年夏天，暑热天特别长，一家四口根本忙不过来。

在胡家人看来，城市发展，狭窄的人民路褪去昔日的繁华，没什么奇怪的，而它又以二手市场的身份重生，更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对二手市场的兴起和繁荣，九江人还是给予了这些小贩很多帮助及支持，淘张旧书桌、旧衣柜，九江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人民路上的二手市场。

但是那只是旧年代的生存法则，在城市高额的生存成本面前，依赖一家小的旧家电、家具店，很难满足小胡娶妻生子的需求。随着时间累积，家电、家具频繁更新换代，社会更新加速，二手市场开始走向繁荣，并在繁荣中逐渐裂变，转型。

所以，很多旧货店内都在出售便宜的新家具，而大多数的旧家具也都是被翻新过的，人民路上收旧家电的小贩都在忙着改装、组装、维修等技术活。现在，太旧了也没人要。我们很多货是从学校、倒闭的餐厅收来的，拆卸、搬运过程中碰碰撞撞很容易损坏，小周二手家电的汪大姐这样告诉记者，坏了就得修，所以这行不懂技术还真做不好。

为了能让这些旧物卖个好价钱，旧货店的小贩常常也是技术员。他们中有些是因为懂技术才做旧货生意的，但那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的技师都是80、90年代的年轻人，因为家里人是做旧货生意的，他们不得不在父辈们的指引下学习家电维修、家具制造，而为家族生意服务的。

老胡就是一位纯种的旧货商人，和家电打交道多了，对这些维修的门道略有些经验，他说，我老早就看好家电维修这个市场，所以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老胡就直接把他送去学家电维修技术。以老胡的意思是，这样一来可以为老胡家的营生服务，二来这也是老胡留给儿子的谋生手艺。

小胡递给记者的名片上写着小胡二手家电技术师。他除了在店里组装家电外，还时不时会骑着摩托车到客人家中去维修空调、冰箱等家电，小胡告诉记者，这些活都是他姐姐在58同城等门户类网站上揽下的活，而维修也成了买卖二手家电外的副业。他说，维修来钱更快，它比倒卖家电更好赚钱，现在人民路上大多数二手家电都兼作家电维修，不懂技术的门店是开不下去的，家电维修成为小贩致富的新生机。

所以，整个夏天，修空调、装空调，小胡忙个没歇，而这些早已脱离了早前的旧货交易形式。家电维修让倒卖二手家电成为最具潜力和钱景的营生。记者也在市场上看到，似乎二手家具的市场不如二手家电市场那么跑火，也许也和家具不需要维修服务有关。

◆后记：

和黑车司机以及城市补漏人一样，他们一面是在社会夹层里生长起来的靠技术赚钱的手艺人，一面又是自创利益空间的投机倒把之徒。一样是创造生活的福利，他们有的还在脚踏实地的劳动中寻找栖居之地，但有的却已经在捡漏、补缺的过程中走向疯狂逐利的投机之路。

这样双重的身份让社会对他们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们来自社会底层，无奈中携裹着许多生存与生活的悖论；也有人向媒体投诉，他们带来了城市的脏乱差；还有人指责他们破坏了商业法则。当然，也有不少人需要他们，有人说，他们在为城市供需补漏；有人感激他们吸附了城市废品，并且神奇地将他们变废为宝，又归还给城市循环利用。

我们很少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忧愁这档子的事，他们也无心为自己的社会地位辩解。他们在赚钱的路上，很忙。采访中，小胡掏出手机，很高兴地和记者分享他新房的照片，那是他在九江学院附近新买的一套三居室。

和人民路一样，武汉泰宁街也有一个独具中国特色和武汉特性的跳蚤市场，到泰宁街淘宝成为一种饶有汉口风味的生活方式。

泰宁街位于武汉江汉路是江汉路的支路，以泰宁街旧货市场而闻名于市，泰宁街旧货市场是上有武汉最大的旧书市场，旧书摊最多能有三四十家，双休日开市。市场上旧书和杂志之外，还有各种旧玩艺：老唱片、像章、纪念章币、文革文物、老电子产品等，还有不锈钢的长把，棉绳的拖头，剃须刀等生活用品，当然也少不了旧家具、旧家电，相伴而生的还有古玩市场。

所有人都能从这里找到自己的所需。在这里，小贩们也渐渐找到生存、富足之本。不管怎样，小贩和二手市场的存在，充分满足着城市消费者不同的购买需求，作为自由个体，他们的生存法则不过是人在社会分工上的自然选择，而他们也在这中间渐渐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

中国的香港，甚至国外都有类似的跳蚤市场。非诚勿扰澳大利亚专场，一位当地华人就在节目中说，他常去逛跳蚤市场。说明这种市场不光是九江人需要、武汉人需要，世界也需要。它们存在的必要，便是小贩们的春天。

本刊记者 吴凤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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